一
前几天去看了一场黄梅戏《天仙配》，由吴琼担纲的一众艺术家们，为观众奉献了一场精彩的演出。
第二天我给儿子打电话，告诉他说，《天仙配》很好看，儿子问：爸，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喜欢看这些戏曲的，我说是的。
我年轻的时候，对于戏曲虽然有心了解，却总是欣赏不来，电视里的京剧越剧之类，一出现就被我换台，每年的央视春晚总会有戏曲节目，我基本没有完整看完的时候。有一次，妈妈去南大看我，恰遇昆曲名家张继青先生去南大献演，我陪妈妈去看了，看完以后，妈妈赞赏不迭，我却毫无感觉，现在想来，真是有眼无珠，罪过罪过。
可能是因为年龄在增长，随着阅历的增加，经历的事情多了，对于戏剧里的人物情感和内心心理，对于唱腔的婉转抑扬，对于演员们在台上的一颦一笑、一举手一投足，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情感上的共鸣，所以更能欣赏其中的美妙之处。
二
中国人谈婚论嫁，说得最多的是“门当户对”。男女双方要家境相当，官宦配官宦，士绅配士绅，穷人配穷人，这是婚姻稳定、夫妻和睦的基础，至于男女双方是否感情相投、志趣相合，那全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。
但是奇妙的是，在中国流传最广的爱情故事，却恰恰是最违反“门当户对”这一定律的。例如牛郎织女的故事，其中牛郎是一穷困庄稼汉，织女则是天界仙女；再如柳毅传书的故事里，男主柳毅是一书生，女主则是龙女；甚至白蛇传也是，一方是许仙，寂寂无名平凡之辈，另一方是经过千年修炼得道的蛇精。
违反门当户对定律最厉害的，就是这则天仙配。女方乃是天上玉帝之女，门第可谓高至无可再高。男方则是一个父母双亡、上无片瓦、下无寸土、卖身为奴的穷汉，低得无可再低，再没有比这样的门第差距更大的了，而恰恰是这样的爱情故事，引起了中国人强烈的情感共鸣，因而流传极广。
也许恰恰就是因为中国人被门第、礼教等等束缚太紧了，所以才会虚构出这样的爱情故事吧，人们的内心里，期待这种打破礼教、门第束缚，无视贫贱、无惧压力、挑战命运的纯粹爱情。
门当户对是中国人世俗、现实的婚姻观，天仙配则是中国人内心里理想的爱情观。这样的爱情，无视门第礼教、无关财富地位、勇敢而炽热，如飞蛾扑火，明知前方充满艰难险阻，依然不顾一切地扑进去。
三
当七仙女被玉帝强令回宫以后，在终日以泪洗面之时，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？如果没有爱上董永，如果没有下凡，自然就不会有离别的痛苦、相思的煎熬，为了一段短暂的相偎相依、相恋相爱，忍受长时间的痛苦，值得吗？
无论是在中国历史上，还是在文学作品中，都不乏勇敢追求爱情的女子，如卓文君、如红拂、如白素贞，以及织女、七仙女等等，她们全都为了爱情，勇敢地主动追求自己选择的如意郎君。
在爱情面前，人们是勇敢的，但往往也是盲目的，七仙女很幸运，嫁的是一位“忠厚老实”的好男人，收获了一段美好的爱情，但门第的社会力量是强大的，仙人怎可嫁与凡人？来自家庭的阻碍和来自天庭的仙家力量结合起来，七仙女与董永的反抗力量不值一提，他们只有忍受痛苦的分离。
人们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，显然剧中的七仙女也没有，但即使有了又如何？如果让七仙女重来一次，我相信她还是会勇敢地追求爱情，因为，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，在爱情面前，人们总是会失去算计的能力。
否则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、那么多的缠绵悱恻、那么多如火般炽热的爱情和如刀割斧剁般分别的痛苦，更不会有那么多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。
